沒有人可以否認Wilco的地位，也不會有人去質疑Jeff Tweedy的過人才華。系出當年另類鄕謠大團Uncle Tupelo的Wilco，以Jeff Tweedy為首，一次又一次的藉著鄉村音樂與流行搖滾的完美結合，加上他個人天生的搖滾魅力和詞曲功力，博得樂迷和樂評的青睞。歷來的專輯如Being There或Summer Teeth，他們所展現出那熱血暢快又動人好聽的草根搖滾，絕非是單純的向流行音樂妥協，而是一次時代性融洽又精準的結合。

不過如果是一路跟著Uncle Tupelo到Wilco一起長大的樂迷，大概壓根兒想不到今日Jeff Tweedy會把Wilco帶向這一條路子。首先是2002年的專輯Yankee Hotel Foxtrat，骨子裡雖然還是流著草根漢的藍色血液，但外頭卻已拼拼貼貼地加上大量奇異電音和合成音效，以及乍聽之下很異想天開的人聲取樣，儘管此舉嚇壞了唱片公司，然而唱片依然在全球大賣，並爲他們贏得一大票新樂迷，因為Wilco這蛻變的第一步，讓他們頓時變的古靈精怪又狡捷可愛。人們開始臆測，Wilco也許即將成為新一代搖滾先鋒，全新專輯可能會是一個全新的局面。

今年Wilco發行了新專輯A Ghost Is Born，這次或許真應証了某些人的看法，Wilco果然已不再是過去的Wilco，然而這只算對了一半。他們沒有更勇猛，也沒有更激進；他們不打算重探alt-country的老路，也不打算往更深邃的實驗牛角裡鑽。這次的Wilco應該說，顯得冷靜、內斂，也沉穩、老練，表現出的是更將精華濃縮集大成而圓融的面向，卻不會因此模糊了焦點，也不似上一張專輯那樣搶耳亮眼。草根味已大大縮減，不像Yankee Hotel Foxtrat雖然實驗意圖濃厚，藍調鄕謠的底子倒還清晰可辨。

Tweedy熟悉的嗓音在第一曲At Least That's What You Said隨著寂寥的鋼琴輕輕唱著，些許的沉鬰憂傷大概讓人不敢相信這是那總是輕巧活潑的Wilco，但中段響起那歪七扭八的噪音吉他，卻教人過癮極了。哀傷的氣息緩慢在Hell is Chrome沉澱下來，Tweedy還是溫柔的唱著，只有鋼琴和小鼓，吉他輕輕盈盈，但卻平靜的教人不禁感嘆，好個悠然的畫面。

長達十分鐘的Spiders (Kidsmoke) 一不小心間又偷偷透露了藏在Tweedy底下那老頑童的心，其實聽不出他們想刻意大玩特玩，全曲聽來倒是一派輕鬆悠閒，行雲流水的貝斯搭配平穩的鼓擊，但不知不覺間曲子越拉越長，吱吱嘎嘎的吉他不時探出頭，慢慢帶出來的，就是如同Sonic Youth般的前衛噪音風味，不過Wilco是比較悠然自得那種的。

這些改變其實很自然的會讓人聯想到跟Jim O'Rourke加入Wilco新專輯製作團隊有關聯，這位號稱紐約地下音樂圈三大錄音師之一的傢伙本來就算是Sonic Youth一員，保留Sonic Youth實驗精神，但為他們帶來更具親和力的song-oriented方向，可以說就是他的功勞。但我寧可相信這一切其實是Tweedy不服老的精神，激發一股提升的力量，全力改造自己主導的Wilco。往後再聽Muzzle of Bees、Hummingbird、Company in My Back等曲可以發現，Wilco當然不會忘記自己本來就是alt-country起家的樂隊，但是風格卻已經和Summerteeth等專輯裡頭花俏豐富的編曲截然不同，這次追求的是器樂間更純熟精準的圓融搭配，壓低過去那狂放的草根氣質，表現出來就是一種沉靜洗鍊的平穩與細膩，更大大提升了耐聽性。這樣的Wilco如同是一支發行最後一張唱片的樂隊，緊密維持水平和整張專輯穩定的氣質，卻又不忘把曾經擁有過的毫無保留表現出來。如果說Yankee Hotel Foxtrat是一次實驗過程，那麼A Ghost is Born就是一個漂亮的實驗結果。

於是，I'm a Wheel帶著龐克藍調的生猛氣息，將我們短暫帶回Wilco熱情奔放的美好時光後，又收斂的過渡到Less Than You Think一曲，後頭那延長再延長光怪陸離的合成音色低鳴，好像望見詭異的弧度般旋轉的電聲光線把我們拉向世界盡頭，而這可不是毫沒來由的灌猛藥，那音色緩慢而溫暖，以不至於讓人感到亢長難耐 (當然也難說說人人都這樣認為)。最後The Late Greats便在灑脫的藍調吉他下，好像什麼都了結什麼都放下般結束這張專輯。

也許可以說這是Wilco的野心再現，更強的企圖心與才華火焰，但我認為這更像是Wilco企圖將多年功力收回沉澱自內後，緩緩浮現再昇華的唱片。這張專輯的極簡風格編曲走向，並沒有刻意展示Tweedy那四處流竄的才華，反而像是他血液本來就流著那種內斂的情感。當然你也可以說，Wilco聰明的替自己找出一條新路，突破了新的格局，Wilco再也不是alt-country一個框框可以套住那麼簡單，但可以確定的是，在Yankee Hotel Foxtrat將他們推向高峰後，A Ghost is Born則讓他們穩穩鞏固住自己的地位，成為當代搖滾領域的表率。

Rating：【9.0】

(2004.8.28)